雙魚座6

我是在一個象糖果盒子般的房間裏醒來的。
房間的四壁被淡藍色的波點壁紙包裹着，天花板上懸掛着乳白色的花蕾吊燈，棕色的胡桃木矮櫃上，擺着個玩具似的綠殼電視機和一只比它更大的灰藍色兔子，正用溫柔的玻璃眼珠默默地注視着我。窗臺上有一排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，小狗熊般一式一樣地伸展着它們胖乎乎的巴掌。大概是早上十點鐘左右的樣子，充滿陽光的靜謚房間中，一隻不知道藏在哪裏的鐘發出嘀嘀嗒嗒的聲響。
我輕輕轉過頭，正對着牀頭的方向，擺着一把舒適的單人圈椅，裏面放置着疊得四四方方的毛毯和一個超大尺寸的靠墊，從椅墊和地板磨損的情況看，主人象是常常坐在這裏看書和休息。牀頭櫃上，一個六角形的玻璃瓶站在一疊書的頂端，藍綠色的星形心願，彷彿上百個眨動的眼睛。
這時，門外的客廳裏傳來踢裏趿拉的腳步聲，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出現在房門口，看見我睜着眼睛，臉上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：“哎呀，你醒過來啦?”
我也衝他笑着還禮。
小男孩又問：“你想喝點什麼嗎？這麼久沒吃東西，一定很餓吧。”
我又衝他點點頭。
小男孩很快弄來一杯淡桔色頂端帶着泡沫的液體：“這種桔C是我最愛喝的啦，你也嚐嚐吧。”
我想起惠惠也愛喝這種叫做桔C的飲料，便微笑着啜了一口，口味完全不對嘛，一定是這個小男孩弄錯了。
“請問，”我開口道：“這是你家嗎？我怎麼來這裏的呢？”
“噢，這不是我家，我也是來這裏做客的。”小男孩又大又黑的眼睛藏在溫暖的泡沫後面。
“你叫什麼名字呢？”
“原來的名字不記得了，現在他們都管我叫毛豆。”
“好，毛豆，現在家裏。。。還有別的人麼？”
“沒有呢，只有我一個。對了，還有你。”
“呃，這樣啊，”我不抱希望地又問了一句：“那你。。。知道惠惠在哪裏嗎？”
“當然知道，惠惠做手術去了，要中午纔回來。”這一回，小男孩回答得非常乾脆。
做手術。。。我搜尋着腦海中的記憶殘片，想起那個雪與血的夜晚以及黑暗中耀眼的光芒。
我一下子焦急起來：“那惠惠她。。。她還好嗎？”我兩眼緊緊盯着這個五歲的小孩。
“當然好啦！”小男孩又露出那個大大的笑容，好象他根本就不會微笑似的：“惠惠早上出門的時候，還喝了一大瓶桔C呢！”
還可以喝飲料，證明已經醒來過，大概是後續的美容之類的手術吧。哎呀，也不知道我糊裏糊塗地睡了多久呢，想到這樣煩擾搭救我們的人，內心便立刻感到不安起來。我馬上掀開被子坐起來，牀前是空空如也的地板。
一擡頭，我瞥見靠近門的牆壁上，掛着我最後穿的那套衣服，我記得上面全是我和惠惠的血，可現在卻平平整整地懸掛在那裏，下面還端正地擺着我當天穿出來的皮鞋。
換好衣服來到客廳，我發現這裏的佈置風格也象是童話中的感覺，圓鼓鼓的沙發讓人忍不住就想坐在裏面，很多的布偶和靠墊散放在沙發和地板上。灑滿陽光的窗臺上，林立着更多的小熊手臂。